苏淮生这一次分外执着,在祭祖前几天又打来电话问苏窈会不会去。
见苏窈迟迟不表态,似是想蒙混过去的样子,他可能也是心急了些,不由得肃穆了语气说:“一年年的,去祭祖的人越来越少。这么多年了,到现在你都添了孩子了,总该回来祭一祭祖先吧?”
苏家一直扎根在上城,从苏淮生父亲那一辈开始,苏家做生意已经小有成就,渐渐的越做越大,心自然也越来越大,为求心中安稳,也为求祖上庇佑,请了风水先生,在近郊的墓园里选了个所谓的风水宝地,将祖上的坟冢全部牵往墓园里。
一年一次的祭祖扫墓,从苏窈记事开始就随同家里长辈一起去了。
苏窈想了想,勉强答应了。
陆东庭公司里忙,一早起来还是问了她,需不需要他一起去。
苏窈本来就准备独自一人过去,摇摇头拒绝了。
但是却没想到陆希承今天死活要跟着她去,骗都骗不了。
实际上小孩子的观察力很强,陆希承见苏窈下楼吃饭的时候是换好外出的衣服的,便开始紧紧粘着她。
苏窈把他抱到婴儿餐椅上的时候,他也撑着椅子站起来,将手伸向苏窈:“妈妈,抱我!”
苏窈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会给他单独弄早餐,水果燕麦土豆泥各种各样的换着来,今天因为要出门,待会儿还要化妆,没时间给他做,陆希承吃的跟大人差不多。
苏窈敲了敲他面前的小碗,“你自己把早餐吃完我就抱。”
陆宝宝扭着胖腰撒娇,“不,要抱要抱!”
苏窈没辙,把他从餐椅上拎出来抱腿上,把他喂了,他也不愿意下去,苏窈就只好抱着他吃饭。
好在他还比较安静,一会儿抬头看她,一会儿自言自语的拿着一小块面包玩。
苏窈要上楼了,将他交给叶棠茵,他顿时抱着苏窈的脖子不撒手,小短腿紧紧夹着她的腰,就像平时出门被苏窈单手抱着那样。
叶棠茵也没头绪,“这孩子今天缠你缠得真紧。”
苏窈笑了笑,抱着孩子上楼,把他放在地上关上门,让他自己玩去,她则去化妆。
谁知道陆希承像小尾巴似的,一摇一摆的跟着她,到梳妆台旁边站着,乖乖的扒着苏窈的腿,双眼闪烁的望着她。
“你怎么了啊?”苏窈一边做自己的,一边跟他聊天。
陆希承奶声奶气的抱着她的腿说:“要出去呢。”
“对,你待会儿乖乖的,跟奶奶在家。”
陆希承没有说话,但是眼睛里充满了期盼。
苏窈快速画了个淡妆,然后收拾好随身物品,拎着包和外套要下楼。
陆希承颠颠的拉住她,眼底充满了渴求,“一起出去嘛。”
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,可爱得让人心软。
母子俩站在卧室门口吸引来了叶棠茵的注意,她在楼下客厅一喊,“等我来。”
身子骨依旧爽健的叶女士飞快上楼,抱起陆希承说:“走,奶奶去给你换衣服,等下就可以出门了。”
陆希承硬要让苏窈给他换。
苏窈拿起手机假装打电话,陆希承才勉勉强强允许了叶棠茵把他抱进小卧室里。
苏窈趁机出门,开车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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换好衣服的陆希承,出来之后发现没了苏窈的踪影,脸一垮就要哭了,为什么不带他!为什么不带他!
叶棠茵早就习惯于应付这种情况,上次陆东庭出门他也非要跟着去,最后还不是她连哄带骗的将小小人儿稳住了。
小孩子嘛,吹风打雷不下雨,又没什么记性,哄哄就过了。
叶棠茵想着反正家里也没人,带他去叶霏苓家里溜达一圈也无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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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窈先开车到了苏家。
庆叔跟家里的佣人的正在将扫墓需要的东西往车里般,看见苏窈的车从路那头驶过来,他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。
苏窈停好车,“庆叔,好久不见。”
“是好久不见了二小姐。”庆叔随和的跟她打招呼,冲里面唤了一声‘阿拉’。
一道深棕色的矫健身形从客厅里狂奔而出,绕在苏窈身边直打转。
苏窈不停摸着它,生怕这大家伙跳起来会将她按倒在地。
“长胖了不少。”
庆叔笑盈盈说:“它都还记得你呢。”
“好歹我也养了它许多年,是吧?”苏窈团着它的头晃了晃。
里面的人听见声音也出来了。
“窈窈?”
苏淮生穿戴整齐出来,脸上挂着不怎么外露的喜色,“刚好我们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。”
后面紧跟着走出来一人,苏窈晃过眼,是苏西溪,正拿着手机打电话。
苏窈越过苏淮生看向院子里,苏淮生表情依旧,“西溪也才刚回来一会儿,”他转头问庆随,“东西都准备好了吗?”
“准备好了。”
苏淮生点点头,见苏窈只身一人来的,额头上的抬头纹皱在一起,“希承没来吗?”
“不适合带他过去,带会儿要走一段山道,他还小又不爱走,免不得需要抱上抱下的。”
“也是,”苏淮生话是这么说,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。
苏淮生背着一只手去逗家狗,苏窈低头看见了他鬓边的白发,动动喉咙说:“你要是想见他,之后另选个时间来看就行。”
苏淮生眼角漾起深深的皱纹,“好。”
苏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讲电话的苏西溪,“她现在没跟你住一起?”
“她在公司附近买了公寓,带着她弟弟住在一起,隔天晚上回来吃顿饭。”
苏窈见他不经意说起,仍旧是面不改色的样子,也不会因为跟苏窈说起苏西溪的话题而感到尴尬而别扭,看起来像是已经对以前的事释然。
他现在的确是和善了许多,虽然在公司里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苏总。
不过,苏窈心底里对苏淮生的改变仍旧是持保留态度,她始终觉得,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
苏淮生在她心中早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形象,要改变,还很难。
苏西溪打完电话过来,对苏窈扯了扯唇角,“赶巧了,时间刚好。”
苏窈笑而不语。
苏淮生和苏西溪往前面那辆车走去,苏淮生看向准备自己开车的苏窈。
“坐一辆车吧。”
苏窈说:“不用了,我自己开车就好。”
苏淮生也没多说。
苏窈是想,扫墓完了之后直接回家,乘一辆车到时候还要回这里一趟,省得麻烦。
今天请来打扫卫生的两个钟点工问苏家里的佣人,“刚才来那个女人是谁?”
“老爷子的二女儿,原配生的。”
苏窈上高中的时候,她就在苏家做事了,很是看不起后来进苏家门的宋晓瑜,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,还将人好端端的家庭拆散,搞得萧嘉郁郁而终。
钟点工说:“亲女儿?可回了家怎么连家门都不进一趟?”
“你知道什么?人家进还是不进自是有理由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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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到墓园的时候,苏淮荣一家也刚到山脚下,几辆车一前一后开车上去,到了公墓园区里,将车停在停车场,然后走路上去。
苏淮荣家里有一儿一女,苏窈大表姐的女儿已经快要四岁,一路小跑在前头,跌了个跟头才安分。
两拨人表面相对和谐,苏淮生跟苏淮荣聊公司上的事,苏窈话少,走在最后面。
苏西溪走着走着也就跟苏窈齐肩并行了。
苏窈今天为了行动方便,穿了黑色平底的乐福鞋,修身牛仔裤和黑色衬衫外面套了件亮橄榄绿的长风衣,单薄的垂坠质感,将身形修饰得高挑纤细。
可没想到苏西溪穿得更是休闲,踩着双运动鞋步履轻健。
苏窈没主动跟她搭话,苏西溪率先开口,“我以为和苏家有关的这些活动你都不会再出现。”
“没随了你的意,你心里不爽快了?”
“我没什么其他意思,你不用这样敏感。”
“吃一堑长一智嘛,提防喜欢搞小动作的小人,不过是人之本能,趋利避害,是不是?”
苏西溪脸色出现微妙变化,咬了咬牙,笑了声没接话。
扫墓完之后已经中午。
山脚下有一家环境不错的农家乐,一行人将就着去了里面吃午饭。
这个时节,春意撩人,这几天天气又温暖,也时值桃花潋滟到极致的那几天。
上城一年一度的桃花节正在举行,虽然对面山头是公墓,但对游客观览没什么影响,今天又恰逢周六,来赏花休闲的人挤满了农家乐。
估计这短短几天一过,差不多也就花瓣尽落,只见得到树枝上的新芽了。
苏窈从餐厅里出来洗手,刚刚走了路,热得手心都在出汗,水是引的山泉,一扑簌到手背上,顿时冰凉浸骨。
苏窈心里喟叹了一声好舒服,这个专门提供给客人洗手的池子,正对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碧绿池塘,周围满是枝桠横林的桃树,开满了艳粉夺目的桃花。
景色难得一见,鼻尖还有淡淡的花香,苏窈勾了勾唇角,幸好没带陆希承出来,他春季过敏一直反反复复,还不知会不会花粉过敏。
她正走着神,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人,伸手拧开了另一个水龙头。
苏窈余光瞥了她一眼,眉心轻拧。
苏西溪突然说:“我知道你介怀以前那些事,你对爸爸意见也很大,但是你可能不知道,我手里仍旧没有苏家的股份。”
苏窈故作不懂,“有话直说。”
现在已经过了晌午吃饭的时间,这家农家乐占地宽广,吃过饭的游客都在另一边的院子里打牌,有些直接往山上更高处玩耍去了,本就剩稀稀寥寥的人,洗手池这边更加清静。
苏西溪说:“以后爸爸总有卸下担子的那一天,依他的性格,是绝对不会允许大权旁落,现在他的血脉,除了你就是我……”
苏窈低声一笑,细细洗着手,头也没抬的说:“岂不是很好,以后你就是苏氏的说话人了,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谁都管不了你了,不正是你想要的吗。”
“苏窈,你不是糊弄我吧?”苏西溪狐疑的看她一眼,不敢置信,也有些不屑,她才不信苏窈当真不会要苏淮生一分一毫的东西。
她关了水,“你以前,不是想方设法想从爸爸那儿拿些东西走吗?”
苏窈甩甩手上的水珠,好笑的看着她,眼底微凉,“你搞清楚点,我拿走的,本就是属于我的。若是他当时硬要将他自己的给我,我还真不屑要。”
苏西溪眸光微闪,挑挑眉,还是不确信的问:“你真不要?”
苏窈自然不会中了她话里的圈套,她说以前不要,并没说将来不要。
苏西溪是有前科的人,她才不会傻到让她一人独大,到时候她还当真可以为所欲为了。
“他到时候如果真要给,收不收那得看我心情,”苏窈嘴角攒了个正儿八经的笑,“可你对自己好像没什么信心。你都这么努力了,苏淮生又怎么舍得委屈了你,来为我这个跟外人无异的女儿着想?”
苏西溪抽出一张纸擦手,“苏窈,你这是安慰还是抬举我?还是嘲讽我?”
“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。”苏窈浅笑着耸耸肩,转身潇洒的走了。
苏西溪站在那儿看着池塘里泛起的微澜,面色微凝不知所想,直到手机在包里欢快震动,她拿起一看,讥笑着撩撩唇畔,毫不犹豫的挂断。
回到饭桌上,现在吃饭的人少,上菜也快。
苏窈刚吃好,准备等人吃完一起离开,但是叶棠茵打来了电话。
苏窈离席到外面接电话,“喂,妈。”
叶棠茵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的说:“窈窈啊,你过来医院一趟,希承受伤了。”
苏窈愣住,电话那头传来陆希承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霎时间思想和心同时像被人攥紧拧了一下,苏窈也忘记了问伤得重不重,只问了在哪家医院,折身回到餐厅拿包包。
叶棠茵说了地址,“我们正往那边去,马上就到了。”
“不好意思,我家里出了点事,就先离开了,你们慢聊。”苏窈说完就往外走
苏淮生看见苏窈脸都是惨白的,问她:“出什么事了?”
苏窈已经跑出了老远。
苏淮荣正襟危坐,很不满意的看着苏窈离开的背影,两手撑着腿沉吟了一声:“你这个做爸的,当得是越来越没有威严了,现下,女儿都不把你当回事。”
后来说着说着,语气带着莫名的讥嘲。
苏淮生听了苏淮荣那话,心里极不爽快,想起她离开之前慌慌张张的样子,她倒是很少在他面前露出方寸大乱那一面,不像是为了离开找借口。
他招招手,“赶紧吃饭,下午公司里还有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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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医院停好车,问了叶棠茵几楼之后,苏窈一路小跑进去。
白日里,医院大厅里人声鼎沸,几辆分流的电梯前也都挤满了人。
等到第二拨,才进了电梯。
路上叶棠茵给陆东庭打了电话,姚现已经安排好了医生,准备好一切,到了就立刻送进缝合室。
到了科室,找到叶棠茵刚才电话里说的地方,苏窈站在缝合室外面就听到小家伙哭嚎的声音,嗓子扯哑了在喊‘妈妈’。
苏窈赶紧换好无菌服和口罩进去,医生正在给他的伤口消毒。
叶棠茵满脸不忍心,紧紧抱着挣扎的陆希承,苏窈眼尖的瞧见旁边的垃圾桶里扔着几只带血的棉签。
陆希承一见到苏窈挣扎的更厉害了。
苏窈心疼不已,赶紧过去将他从叶棠茵手里抱过来,小家伙紧紧扒着苏窈,眼泪横流。
苏窈拍着他的背安抚,这才看清他的伤口,半截小指长的伤口,正伤在发际线那个地方。
“医生,伤口要缝几针?”
“四针。”
苏窈暗自咬牙,几乎都不敢去想象那画面。
安抚够了之后,苏窈将陆希承换了个姿势,让叶棠茵帮她一起摁住他,才向医生点头示意。
小孩儿挣扎得厉害,大人心里挣扎得更厉害。
从缝合室里出来,陆希承已经哭得几乎失声,额头包着纱布,畏在苏窈怀里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。
这儿科医生,想是对付小孩儿惯了,变着花样哄着才将他哄得稍稍安静了。
听医生说了注意事项之后,又去拿药。
叶棠茵自责再自责,“这么小,受得都是什么罪啊,都怪我,不该带他出去。”
叶棠茵骗他出去找苏窈,带到叶霏苓那里,本来以为过会儿他也就忘了要去找苏窈这事了,谁知道一进门不见苏窈踪影就开始闹脾气,中午不过吃个饭的间隙,小家伙竟然踩在门口的原木小凳子上去开门,一摔下来,头就磕在了鞋柜上。
苏窈安慰她:“不怪谁,小孩子,不知道他会这么偏执。”
看着儿子难受,苏窈心里何尝不是在怪自己,他想跟去,早知道带着他去就是了。
可能已经痛麻木也哭累了,从开始的抽抽噎噎到现在时不时吸吸鼻子,陆希承蔫蔫的靠在苏窈怀里,昏昏欲睡。
叶霏苓也一起过来了,见没事了才放心回去。
家里的司机停在医院楼下,苏窈自己开车,没工夫照顾到孩子,便把陆希承交给叶棠茵和张婶带着。
两人上了轿车后座先走了,苏窈正准备紧跟其后。
旁边隔着三个车位刚停下的一辆车里走出两个人来,会吸引到苏窈的注意力,完全是那道较为熟悉的声音喊道:“祁总。”
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了下来,转身看着女人。
那女人有些别扭的说:“祁总,我就不用上去了,在这儿等着你吧。”
那男人哂笑道:“怎么?怕遇见祁靖凌?”
苏窈站在那儿没动,也同时引来了祁致安的目光,他朝她谦和一笑,苏窈点了点头,看了眼背过身去的白翘,没再逗留。
祁致安看向白翘,“你是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心虚吗?”
白翘无声看他一眼,心里反驳,却又说不出口。
祁老爷子化疗虚弱,几度陷入危险境地,儿子来看他是理所应当,可她不过是祁致安的助理,不,助理都算不上,她是下面部门的,不过是陪她去一次饭局,顺道陪他来了这医院而已。
他身边还有个秘书跟着,她跟着去,也不太合适吧。
“祁总,我身份不合适,没理由跟着去探望祁老。”
祁致安懒得跟她废话,瞥她一眼,直接命令道:“少磨蹭,跟上。”
刚做完化疗的祁向钟躺在病床上,之前,虽然年纪大了,但是毕竟看起来还精神抖擞。
真是病来如山倒,高高大大的老爷子此刻眉眼紧闭,脸色苍白,身上插着医疗仪器的管子,整个人消瘦了一圈。
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仪器有规律‘滴滴’作响的声音,但祁靖朗和祁靖凌在病床边已经坐了有段时间了。
祁靖凌前段时间本来已经回了B市,但因为老爷子的病情,又时常回上城来。
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,祁向钟心如明镜,他跟祁靖凌素来不亲和,父子关系冷淡,要不是因为有所求,这个老三又怎么会关心之至。
无论真情还是假意,年老的祁向钟也已经看开了,祁靖朗毕竟也是做足了本分,于是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些。
祁向钟休息够了醒来,看见床边两个儿子,“你们什么时候来的?”
破哑的嗓音苍老虚弱,一字一句都像提不起来气似的。
“刚来一会儿。”祁靖朗答道。
祁老爷子慢慢的呼吸着,“公司里没事吗?跑到这儿来。”
“有事哪能比得过你的身体。”
祁老爷子哼了一声,“少糊弄我。”
祁靖凌说:“要不是医院这边打电话过来,您不是打算不告诉我们?”
祁老爷子不以为的说:“只是化疗了而已,犯不着刻意跑一趟。”
“化疗有多痛苦,虽没体会过,但也听说过。”
通过这样的治疗手法延长生命的同时,其实也是在增加痛苦。
祁向钟虽说年轻时身强体壮,老了也注重锻炼,可毕竟也有些年纪了,承受不住化疗的副作用。
祁向钟摇摇头,摸了摸自己的胃部,“这点小痛算什么?”
说到这里,作为过来人,还是忍不住规劝儿子:“别仗着年轻就挥霍身体,你们在外应酬,尽量少喝酒抽烟,别工作起来就忘了三餐,等上了年纪,身体会给你好受的。”
祁向钟看了一圈,没看到祁致安,“你们大哥呢?”
祁靖朗说:“大哥中午在外面应酬,估计等会儿就到了。”
祁老爷子沉吟了一声,“嗯。”
祁靖朗开口道:“爸,有点事情想跟你单独说说。”
祁向钟皱了皱眉,不知道他又是唱的哪一出,将祁靖凌遣了出去,才对二儿子说:“长话短说,我累得很。”
“爸,我想之后就留在上城。”
话音刚落,祁向钟立刻不赞成的皱起了眉头。
“人家老话说,父母在,不远游。更何况,你现在疾病加身,要是去了欧洲那边,个把月不回来一次,也对不住你。”
祁靖朗说得诚挚,他爸却抱以一声冷笑。
“少拿我做借口,你那点心思,我还能不知道。”
祁靖朗不觉一笑,“这怎么也算我想留下来的一个理由吧。”
“你要留就留,但是如果你不收一收你那些不正当的心思,还是趁早滚好了,我现在没那个精力给你擦屁股。”
祁老爷子说着,心里不安唏嘘,祁靖朗最爱自以为是,想得到的,无论怎样都要拿到手,说他无所不用其极也不为过,看他上次连毒品交易都沾惹上了,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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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靖凌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,坐下没一会儿,正好看见不远处一前一后两个人往病房这边走来。
祁致安看了一眼坐在外面的祁靖凌,“怎么坐在这儿?老二来了吗?”
“来了,在里面说话,不然我怎么会坐在这儿。”祁靖凌笑说,目光略过祁致安去看他身后的白翘。
祁致安的视线在病房的门上,像是根本没去注意祁靖凌。
白翘向祁靖凌点头致意,人前,他毕竟也是曾经的正主,不打声招呼,似乎说不过去。
可要是叫一声“祁总”,现在两个都是祁总,更是免不了尴尬一下。
而且,一想到和祁致安那笔暗中的烂账,她更是不想开口多言一句。
祁靖凌好整以暇的看着白翘,又望向祁致安,“看来,她在大哥手下做得不错。”
祁致安拧了拧眉,沉思着说:“人本身是没什么问题,”他转身点了点她,似玩笑道:“不要以为勤能补拙,努力工作就完事儿了,还需要多动脑,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。”
白翘低眉顺眼安分答道:“谢祁总指点了。”
不一会儿,祁靖朗从里面开门出来,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三人,眉梢挑了挑,“爸叫你们进去,我还有事,就先走了。”
祁靖凌和祁致安进去,白翘和祁致安的秘书在外面坐了会儿。
秘书跑楼下买了两瓶饮料上来,一瓶给了白翘。
白翘接过,说了声:“谢谢。”
要说平日里谁对她还算好,应该就要算这个秘书了,今天饭局上被人灌酒,祁致安一声不吭,倒是他帮忙挡了不少。
不是未经情爱的少女,对异性有意无意的示好,她当然能感觉到。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,白翘这会儿才觉得口渴,使劲拧了拧瓶盖。
旁边的秘书见了,笑说:“这点力气啊?”
白翘尴尬的扯了扯嘴角,秘书从她手里接过饮料,轻轻松松拧开了。
她附和称赞,“还是你们男人力气大些。”
刚巧这时候祁致安从里面出来,看了一眼像愣头青偷偷谈恋爱一样的男女,不觉嗤笑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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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过饭,苏西溪和苏淮生一起回了苏家。
苏西溪有一本资料搬家的时候落在了这边家里,到家的时候,在客厅放下包和手机,上了个洗手间便上楼去找东西。
苏淮生坐在楼下休息,庆叔让人沏了茶过来。
苏淮生弯腰去端茶的时候,苏西溪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他不经意的瞟了一眼,看见屏幕上那个名字,霎时间勃然大怒,重重的将杯子放回桌上,滚烫的茶水溅了满手。
苏西溪正一边翻着资料一边下楼,抬头就看见苏淮生气得满面通红,恼怒的瞪着她。
苏西溪见此,不解,也愣了一下。
“爸……怎么了?”
她站在沙发旁边,刚问出口,苏淮生拿起她的手机,重重扔在了她面前的沙发上。
她像是有所察觉,抿紧了唇,摁开锁屏键。
屏幕上有个未接电话,来自祁靖朗。
苏淮生指着她重骂道:“我还以为之前经过那么多事,你性子学乖巧了,你竟然还在跟这个姓祁的纠纠缠缠?”他一时口不择言,直言道:“你忘记当初秦珩为什么要跟你退婚了?”
心中越是波澜涌现,她脸上倒是越平静,不以为意的扬了扬手机,“当初我跟秦珩之间,就算没有祁靖朗,就算我什么错都没有,他依旧是不会跟我结婚的。他爱的是苏窈,从来不是我。至于祁靖朗,不是我纠缠他,是他纠缠我。”
她淡淡说完,拿起包,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,说:“我晚上要去看一下我妈,明晚再过来跟你吃饭了爸爸,哦对了,还有林总那个案子,我认识他太太,要是大伯搞不定,你可以我让我试试。”
苏西溪上了车,一边往回开一边拨祁靖朗拨电话。
拨通之后便一通大骂:“有事没事就给我打电话,你是不是有病?不是告诉过你别再打扰我了吗?你到底想怎样?”
“想约你晚上见。”
“我不想见你!”她说着说着,哭腔中带着无奈,“求你了!滚远点不好吗?”
祁靖朗默了会儿,啧啧叹息道:“不带你这样的,将人勾得心痒痒的,说不见就不见了?”
“谁勾你了,你要点脸吧!”
苏西溪说完挂断了电话扔在一边,下巴微扬,嘴角闪现淡淡的笑意,打开车载电台,吹着风去幼儿园接苏晚梓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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缝完针的陆希承,一天折腾得累极,回去就睡了。
睡到快傍晚才醒,醒过来之后委委屈屈的哭了几声,苏窈将他抱着哄,他便一直耷拉着眼皮,像蔫了的花骨朵似的的歪靠在苏窈怀里。
吃饭前,苏窈抱着他在客厅里转悠,一会儿拿玩具逗逗他,他也像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。
“还痛不痛啊?”
陆希承瓮声瓮气的发出一声哭腔,表示自己的怨气和委屈,下巴一垮,挤出了一个双下巴来。
陆东庭回家的时候,看到就是苏窈抱着陆希承走走停停,一会儿亲一下,一会儿柔声问问:“还痛不痛?”
周身都散发着母爱的光辉,亮得都刺眼。
陆东庭将车钥匙一并扔进门口鞋柜上的钥匙盘里,“抱着走来走去做什么?困了就让他睡会儿。”
“刚睡醒了起来。”
这一摔把这孩子摔得伤心了,苏窈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早上走的时候,被家里大人联手骗了,才导致了他现在缺乏安全感。
苏窈看着他的上和恹恹的小脸,心里那叫一个愧疚和自责,恨不得事事都依他。
陆东庭走过去看了一眼苏窈怀里的小人儿,刚睡醒的陆希承眯着眼睛看着他。
陆东庭问苏窈,“缝了多少针?”
“四针。”
陆东庭摸了摸陆希承的肉嘟嘟的小脸,难得有慈父的样子,温柔的说:“一点痛而已,忍忍就过去了,男子汉可不能太娇弱了。”
苏窈不太赞同他,“小孩子能跟大人比吗?要求不要那么高。”
陆东庭见她担忧的模样,也就没多说。
晚上给他洗了澡,抱进主卧的小床里,陆希承却精神了起来,苏窈又只能将他抱到大床上,哄他睡觉。
“你还不想睡觉吗?”苏窈问他。
陆希承睡在床上嘿嘿嘿笑了两声,小身板柔软得很,将脚抬起来用手抓住,跟苏窈说着鸟语参半的话。
怕他碰到伤口,苏窈一直守在旁边,见他要翻身了,就伸手护住他的头。
等他要睡的时候,苏窈都已经哈欠连天了,今天出去了一天,耗费太多精力。
见陆希承有点睡意了,苏窈把奶粉给他冲好,然后拿来童话书给他讲故事。
陆东庭从书房处理完公事过来,已经十点过,见苏窈才将陆希承抱到婴儿床里。
苏窈几乎累瘫,仍然在婴儿床边坐了好一会儿,见他睡熟了,才放心去洗澡。
“你看着他一下,别让他抓到自己伤口,我先去洗澡了。”
苏窈时常觉得,家里几个大人带一个孩子,稍遇到点状况都容易精疲力竭,生二胎需要慎重考虑。
其实多请几个阿姨,她完全可以一身轻松,但在孩子的问题上,她又是个不太愿意假手他人的人。
而且不像老一辈,住在偌大的豪宅里,家里成群的佣人斥候,陆东庭和她都不太喜欢家里有太多陌生人,平常打扫卫生都是请专门做打扫的钟点工,家里有个帮忙的阿姨足以。
苏窈泡了个澡,松懈下来,一会儿想工作,一会儿想乱七八糟的,不知不觉的,差点在浴室里睡着。
直到陆东庭敲了敲浴室的门,苏窈才从浴缸里出来。
陆东庭见她许久不出来,已经去独立浴室里洗过澡了。
苏窈吹完头发出来,看见他穿着浴袍,站在阳台上抽烟。
估计是怕烟味飘进卧室,将中间那扇落地窗关得严丝密缝的,抽完又等烟味散去才进来。
苏窈擦完脸,眼睛都要闭上了,深思迷迷糊糊的,站起来一个转身就靠进了宽大而温热的怀里。
苏窈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,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,陆东庭扣住她的腰,她便只往后仰了仰头。
“吓我一跳。”苏窈疲倦的说。
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,“好困了,睡觉。”
她说着又想要往陆希承的小床走去看一看,陆东庭伸手拦住她,将她圈入怀中,“他已经睡着了。”
“我就再看看。”苏窈说。
“你太敏感了,”陆东庭声音低冷微哑,拉过她的身子,捧着她的脸抬起来,亲了下去。
今天自从他进门开始,见着的苏窈,完全一门心思都扑在孩子身上,甚至没正眼看他一眼,此刻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,自然而然的想要做一些亲密的事。
苏窈被他亲了一下,半清半醒的,肩膀像猫一样拱起,嘴里无意识的发出‘唔’的声音。
本来以为他只是浅尝辄止,他却加深了这个吻,舌尖想要撬开她的唇齿。
苏窈推开他,人一到困极的时候,思维处在半清醒半糊涂之间,她视线看向婴儿床里熟睡的陆希承,“好了。”
陆东庭知道她顾及什么,浓黑深沉的眉眼微沉,看了看她,却没有停下。
重新覆盖住她的唇。
腰上被重重握了一下,她吃痛,微微张开了唇,陆东庭趁机咬着她的唇,舌尖钻进去,猝不及防的将她搅了个翻天覆地。
但苏窈一直不太配合,虽说心里情动,但始终不太专心,这方面的心思就淡了许多。
陆东庭也察觉到了她些微的抗拒和走神,停了下来,替她理了理睡衣衣襟,转身上了床,掀开被子靠坐着,拿起床头的一本专业性的财经书翻看。
苏窈见陆东庭沉默不语,兀自舔了舔唇。
刚才他上|床的之前,她看见他实际上并不是想拿书,而是拿起了烟盒又放下。
苏窈深谙有时候男人的脾气来的悄无声息,知道她不愿意,所以他不勉强,但不表示他没有意见。
她走到床边,看了眼陆希承,乖乖的睡着,才上|床去安抚那只大的。
苏窈准备以柔克刚,攥紧被窝里,往他那边靠。
苏窈想偎在他胸膛上却受到了阻碍,陆东庭手里拿着书,手臂搭在身侧,横在她面前。
苏窈抿抿唇,“陆东庭,你每天哪来的那么多精力,你都不累吗,工作一天,这都快十二点了。”
她说完,见陆东庭没反应,伸手想去拿他手里的书。
陆东庭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,苏窈悻悻的缩回手。
“你先睡,我等下。”陆东庭翻了一页书。
苏窈将头搭在他肩膀上,“你翻书的声音有点吵,会睡不着,还有灯光……”
卧室里,只开了天花板上的一般的照明灯,光线是晦暗助眠的暖黄色,亮度调得也低。
她这么说着的时候,陆东庭放下了书,也关掉了等。
苏窈,“……”
陆东庭淡淡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,“睡吧。”
苏窈循着他的温度摸索过去,声音轻轻浅浅的,“陆东庭……”
“嗯?”